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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试婚格格（第1页）

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中又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走道的尽头又传来一阵死气沉沉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愈来愈近，终于在我身侧几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我抬头望去，借着壁上昏黄的烛火，隐隐觉得有个似曾相识的人影，那人被一把推进了我隔壁的牢房，侍卫便锁上门离开了。

我正纳着闷，只听隔壁传来声声低唤，我连忙凑过去，那声音叫的可不分明是我嘛。

“诺兰姐姐，诺兰姐姐，是我呀，婷儿。”

“婷儿？”我心中一惊，“怎么会是你，你犯了什么事？怎么也被关进来了？”

那头的婷儿也是紧贴了墙壁，压低声音道；“姐姐放心，我没犯事，是长春宫的王贵人特意安排我进来的。”

“特意？我不明白，你快跟我讲清楚。”

“姐姐先别急，容我跟你报一个好消息。高答应生了，是个小阿哥，母子平安。”

听了婷儿这话我长长舒了一口子——谢天谢地，终究是母子无恙，顺顺利利的。高氏的这个孩子，从一怀上便经历了屡屡风波，而今终于平安诞下，想必日后定是会福泽恩厚的。

我拭了拭眼角激动的泪水，对着墙壁那头问道：“皇上知道了吗？”

“昨儿夜里答应刚生下了小阿哥就立即派人快马加鞭前去禀报皇上了，想必过不了几日皇上就能得着消息了。”婷儿顿了顿，又语重气定地对我道：“姐姐放心，答应叫奴婢转告姐姐，姐姐锒铛入狱之事，会随着小阿哥出生之事一起传到热河，传到，十三阿哥的耳中。”

我盯着那斑驳潮湿的墙壁，久久凝神——高氏刚刚产子，何其虚弱，却还拼了命地也要救我。她对我的恩情，早已远远超出我昔日对她的帮助，若我还能活命，还能走出这牢笼，我必定要对这有情有义的女子涌泉相报。

突然间我又想到了高氏自己此时此刻的处境——已丧两子，却还未将真凶绳之以法的她如今并不安全，便赶忙问道：“六宫尽皆知到了答应产子，她自己可有加强防范，小阿哥那边可有多派心腹照顾周全？”据说，新生儿常常死于一种叫‘四六风’的病。古人迷信，说这叫‘四六厄运’，意思是虽然有的婴孩落了地，但终究不是阳世之人，来人间走一遭，熬不过六天就要又回阴曹地府去了。我没生养过孩子，自然不懂，但也知道这不过只是古代难以医治的病症，然而却给了许多人可乘之机——那许多刚出生就死在襁褓之中的婴儿，有多少是四六厄运担了罪名，实则真真正正是被人害死的。

“这点姐姐也可放心，答应生完小阿哥以后，王贵人就搬到芙翠轩陪着答应去了，答应自己也机警的很，想必是不会有事的。”

听了这话我才算松了气，又问道：“那么婷儿，是王贵人特意派你来这儿向我报消息的？”

“是，也不全是。贵人派我来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就是怕抓你的人趁机对你动手，所以故意说我犯了宫规，叫内务府把我抓进来。一是替你留心，防着有人暗中对你不利；二是倘若他们真敢来硬的，我左右还是可是拖一拖的。”婷儿的声音更低了些，接着道，“姐姐可知，各宫娘娘小主在内务府各司各院几乎都有个把人，在这侍卫中也有答应的人，否则我怎么可能这么凑巧就关在你的旁边。一旦有人要来对你用刑或是取你性命，我拼死了往大发里闹，留出时间给那人去通风报信，总不至于叫你枉死。”

我这两日在这深牢大狱之中，不见天日，忘却时间，连思绪也停滞了，脑筋也愚钝了，只是一味地呆呆等死，却不想外面的人竟为了如此煞费苦心，大费周章。我心中感念，不禁喃喃自语道：“高姐姐，王贵人，当真是谢谢你们了……”

片刻，我才想起了隔壁的婷儿——现在的她，沉稳镇定，对答如流，分明就同在朝懿阁中判若两人。究竟何故使她一夕之间来了场翻天覆地的遽变？还是，她原本就是个慧心巧思的女子，而昔日朝懿阁中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她精心设计的伪装……

然而此刻，她是我唯一的依靠，唯一的战友了，我试探着的询问道：“婷儿，你可知你今日与以往大不相同，可否与我坦诚相待，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何？”

墙壁的那侧的婷儿，静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问道：“姐姐可曾听过何谓试婚格格？”

“试婚格格？这是什么？我从未听过。”我如实答道。

婷儿清爽婉转的声音娓娓道来：“试婚格格，是咱们满人宫里一项特殊的规矩，所谓的试婚，就是在公主出嫁前，同嫁妆一起送至驸马家，当夜替公主试一试驸马的品质、性格、还有……恐怕你也懂得。”我“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试婚过后，会将额驸的情况如实禀报公主的额娘或是皇后，免得额驸有任何的疾病，或者性格粗暴乖戾等等。而所谓的格格，也并不是什么真正的格格，只是从公主身旁挑选出来的宫女。这些宫女不但要长相、品性皆为上乘，而且要在公主身边服侍有些年头，既要熟悉公主的脾性，又要对公主衷心，这样，如果试婚过后，额驸喜欢，就可以留在自己府里做侍妾；如果不喜欢，就回到公主身边继续做丫鬟。”

听到此处我才有些明了，没想到竟还有如此令人啼笑皆非的规矩，标榜着是为公主好，实则真真是让三个人都尴尬的事情——这天下居然还有未成婚就先把别的女人送到自己丈夫床上的道理。我眼眉一挑，“那么你呢，小婷儿，你该不会就是……”

婷儿淡淡地应了一声，继而道：“姐姐猜的没错，我是内务府替八公主选定的试婚格格，其实，我比你还晚到朝懿阁一天呢。”

“可你方才说，试婚格格是从公主是要从公主身边服侍有些年头的人里挑出来的，可是内务府为什么要特意从外面选一个呢？”

“这便是公主好，也不好的地方了吧。公主心疼自幼服侍在她身边的人，不愿意她们做试婚格格，所以要求内务府拣选一个，先留在她身边熟悉一段时日，到公主出嫁之时便可担任试婚格格了。”

婷儿所言也非虚，以若溪的性情，是断然不愿见到自己朝夕相处，视若姐妹的丫鬟去做那看似风光，实则无比屈辱的试婚格格的，而恐怕若是真的选起来，婧瑶就是首当其冲的，她哪里又会舍得呢，也就只能狠下心来，宁愿对不住一个外人了。

“可是姐姐，婷儿亦不愿去做试婚格格。”

“所以，你就装痴作傻，故意摆出一副笨嘴拙舌，慌张毛楞的样子，引得公主不得已只能将你趋到外室伺候，不能近身；而以你的秉性和表现，他日定然不能胜任试婚格格一职、如此，你便逃脱了这样的命运，对吗？”

命运……恐怕是婷儿无法理解的词汇吧，可她当真凭借自己的机智聪颖改变了原本的宿命。

粘腻的墙壁后传来婷儿那依旧稚气未脱的声音，“姐姐猜的没错，婷儿的确是装疯卖傻，欺瞒主上了。可是婷儿自己也不知为何，只是不愿去做试婚格格，说什么都不愿。如今公主已然出嫁，试婚格格也早有他人了，若是姐姐此刻揭发我欺主之罪，婷儿亦是没有怨言的。”

我笑道：“当真是个傻丫头，你这样做并没有错，我又为何要揭发与你呢？更何况……”我环顾一眼黢黑阴寒的四周，灰心的道：“更何况我深陷囹圄，生死难定，有没有机会活着走出这牢笼还说不准呢，又哪里来的机会去告你的状？”

身侧的栅栏里突然伸来了一只精巧的小手，费力地朝我这边探着，“姐姐放心，高答应说了，你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无虞，后福无尽的。婷儿会在这儿安心陪您，你定要宽心呐。”

我赶忙握住了婷儿的手，无不动容地坚定道：“好，好妹妹，只要还有人陪着我，我就什么都不怕了。你们为我做的一切，我还没来得及报答，怎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走。你我二人同心，定要待到重见天日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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