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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女子,凡缙绅之家,无不知书,自小识字习文外,女工当然也必不可少。虽不必像汉朝女子那般熟练掌握纺织裁衣技能,但基本的绣花做鞋做荷包,还是要学的。
宝鸾所受教育,是本朝正统教育,通音律算术,熟诗礼女工,习儒明经,是基本修养。
和李云霄一样,宝鸾六岁始诵《孝经》《论语》,同年始习女工。及至成人,宝鸾能诗会文,女工亦精通。李云霄连朵花都绣不好的时候,宝鸾已经可以单独绣一幅山水图。
圣人贴身的衣物帕子鞋履,除了爱用皇后做的外,时常也用宝鸾孝敬的针指。几位皇子处,也有宝鸾做的东西。精致程度,自然无法与宫制的相比,那是专业的,几十年的针指功夫练就而成,但就业余水平而言,宝鸾的针指算得上体面。
班哥贴身的衣物都是郁婆经手做,他现在想要宝鸾做。
妹妹给父兄做针线活,是家家都有的事。皇家亲情薄淡,正常的人情往来还是有的。
班哥想着该如何让宝鸾给自己多做件里衣,多做双袜子鞋子,再就是他佩玉的宫绦,也要宝鸾来织才好。
这种时候,他是不会考虑宝鸾为他做针指是否会累,因为宝鸾不给他做也会给别人做,而且他要的确实不多,没有一定要宝鸾几日内做好。他看重的,不是那几件针指,而是背后的心意。
让亲近的人为自己做针指,是古人之常情。班哥将自己想要的样式告诉宝鸾,是比较简单的花草纹,宝鸾嫌太素净,另外找了花样子让他重新选。
案前新添五台银灯烛,照得帐篷里如白昼般光亮。两个人对坐着,班哥膝上摊开描花样子的图册,偶尔用金簪挑一挑蜡烛,宝鸾在绣花棚子上起针,说起白天李云霄的事。
“……今天绝交了三回,明天肯定也要来上一回。”对于李云霄嘴里不中听的话,宝鸾已经不生气。
她不想成亲嫁人,宝鸾能够理解。
班哥眉头紧蹙,从听到话起,面上就没好脸色:“你不要理她,她疯里疯癫的,你远着些。”
宝鸾叹气:“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这门亲事势在必行,别人帮不了她什么。她来缠我,无非是想心里好过些,找个人和她一起闹一闹。”
“这是能闹的事吗?”班哥对李云霄很是不满,连皇后都怨上:“皇后怎么教出这么一个女儿?”
宝鸾连忙捂他嘴,惶恐道:“小声些!她是娘娘的亲女儿,娘娘疼自己女儿,是应该的。”
班哥拉开她手,眼里有了微微笑意:“别担心,我只在你面前说这话。”
宝鸾继续拿过绣花棚子,嗔道:“她乱说话,你也乱说话?那我要不要也远着你呢?”
班哥捏捏她小脸:“你试试。”
“哼。”宝鸾将他往旁一推,笑意盈盈:“知道你心疼我,多谢你。我自有分寸,只听她说话,不会和她一起胡闹。再说……”
班哥佯装迷惑:“再说什么?”
宝鸾脸一羞,轻声揭过:“没什么。”
班哥不肯放过,眼中有深意:“是不是想到你自己的亲事了?”
“没有。”宝鸾矢口否认,再次岔开话题:“唉,我要是二姐姐,我肯定也不愿意这么早就成亲嫁人。”
“还早?不早了。”班哥深沉的视线掠过宝鸾小脸,她摇摇头,不同意他的话:“民间未及笄年便适亲的也有,多数是迫不得已。二姐姐虽已过笄年,但她和别人不同,圣人疼她,皇后爱她,她自由自在地做她的公主,何必早早嫁人,受人拘束?”
“她在夫家也可以自由自在做她的公主。”班哥停了停,加一句:“只要她安于本分,谨记三纲五常。”
是公主,所以不说三从四德,只说三纲五常。
嫁人的公主,婚后行事放荡不羁的人也有,要么是死了丈夫的,以寡妇身份为所欲为,养几个面首都无人说。要么是夫家软弱,只能唯唯诺诺。
简家,行伍出身,不会随便强硬但也不会软弱,更不会让自己的独子死于妇人之手。
“你不懂。”宝鸾不知该如何解释,她现在才真正有些为李云霄伤心,喃喃自语:“妇人日子,你怎会懂呢?”
班哥一心放在她身上,她话说得再轻,也能听见,也能明白:“你以后会逍遥自在的。”
宝鸾不接话,她还是觉得班哥不懂,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她专心手上的活计,帐篷里安静得能听见外面林间草地上的虫鸣声。
班哥不便呆坐,随便拿起案边一本书,书皮是《春秋左氏传》。男女习文看书,书目大多一致。只不过男子念书能致仕经济,女子念书却只能掌居家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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