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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前两个要求,被辛兴宗一一同意,二人的气氛也稍为融洽。就在辛兴宗以为就到此结束时,不料刘然再度开口了,“第三,望辛寨主将所运粮食,分六成给所有弓箭手,留下四成再做划分。”闻言,辛兴宗脸色一变,冷冷看着刘然道:“刘然,你莫要得寸进尺了。”刘然摇了摇头,辛兴宗的态度,他十分清楚,之前虽言划分五成给弓箭手,但这仅仅只是口头的,并非实质性的。只要在给予的环节稍稍动点小动作,就足够令这群弓箭手喝一壶的了,就如辛兴宗初次到达青山寨,名义上赏了众人服役修寨的钱财,普通弓箭手皆能得到一贯,然而钱一到手,还没揣暖,就被指挥使的名义收缴了。这种左手倒腾右手的行径,那时他无可奈何,今日若是坐视不管,并非他的性情。“辛寨主,可知强军之基是在甚?”听着刘然所说,通读左传的辛兴宗,脱口道:“治军,将领。”刘然点了点头道:“辛寨主所言不错,但治军在甚,你可知?”“刘然,你莫非在考校于我?”被刘然再度追问的辛兴宗,脸色一黑,若非其身后的何灌,还有呼延通这名虎将,刘然有何资格与他平等谈话,更不可能会同意前两个要求,不料刘然不思见好就收,还胆敢考校于他。对于辛兴宗的怒火,刘然脸色平静道:“自古以来,治军并非仅仅是威,正所谓恩威并施才是正途,何为恩,满饷也,弓箭手本无军饷,赖以存活唯有田亩,而今田亩焚为一空,军心涣散,必要施恩才可,名将难求,然只有名将,无严明军纪,无满饷恩惠,那谈何士气,谈何强军。”刘然所言,辛兴宗怒极嗤笑,“刘然你一介都头,有甚资格谈治军,名将。”说罢,辛兴宗狠狠一挥袖,“既然你不识好歹,本寨主开恩,就好好和你谈一谈,如何掌控一军。”“治军乃利益当先,何为利益当先,”辛兴宗直指刘然道:“就如你所运之粮始,本寨主独自划分五成,郑科和许涛二人各两成,其余一成分至都头,军使,承局,三人队长,此些人分摊之后,获其利自可满意,他们满意,定不会生事,其余弓箭手,又怎敢生事。”随后,辛兴宗又道:“此正是利益当先,而我五成,你所知有三成孝敬湟州,以及一干掌管军械者,才可保障无忧。”“若是困时,再从一干弓箭手手中敛财,就如我需每人四百斤粮,这是初始,指挥使,军使,承局亦不可欠缺,而他们又可层层从弓箭手手中加粮,只要喂饱这些军中之吏,他等自当孝死,其余弓箭手又有何用,不满者自可逃亡,然此地便是湟州,唯有逃亡山中,或党项,就这等卑贱身份,逃亡党项又有何生路,党项于宋国血海深仇,况且再命其余弓箭手去抓捕自可。”说完之后,辛兴宗一脸得意的俯视刘然,卑贱弓箭手纵使上升,也还是这般无见识,他实在想不通,何知州这等人物竟会收刘然为弟子。闻言,刘然叹了口气,辛兴宗所言不假,这就是历代治军的核心,从上至下的压迫,唯有最底层的弓箭手是韭菜,穷困,死亡,病痛,不幸,无人在意,就如草芥一般,死了一茬,又会再长。但这和他知道的世道迥然不同,这样的世道,是可怕的,也是悲哀的,剥削内部来维持统治,载歌载舞的东京,剥削了整个天下来维持官吏,来维持统治者的奢华无度。西军从底层剥削,来维持军吏的干劲,只要翻身就能成为剥削者,这就是最大的诱惑,而无法翻身者,就化为白骨,端的是无比真实。(而这也是为何偌大的北宋,最后被金人铁骑践踏,成为人间地狱的原因,也是为何王朝会盛急而衰的原因,因为这套核心,被所有人视为理所当然,剥削最底层,也是被所有人视为真理,怪只怪投错胎了。但刘然的记忆告诉他,这是错误的,他知道有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名为由下至上,由内至外。刘然抱拳道:“辛寨主所言不假,然此并非持久之道。”辛兴宗冷笑一声,他倒是要看看刘然这卑贱的弓箭手,究竟有何见识。然而从刘然开口之后,他从初时脸上还不屑,到最后刘然述说完毕之后,脸上唯有震惊,心中除却震惊之外,再无其余想法,只因刘然所言的,便是资本,将目光从狭小的青山寨,转移至整个湟州,从掠夺青山寨底层,变为掠夺整个湟州,而所用掠夺的方式,便就是白酒。以白酒掠夺整个湟州的财产,令青山寨不再受困压迫,剥削是无法更改的,唯有将从内部剥削,变成对外的剥削,这也是刘然的想法,他此刻无法拯救整个世道,所有人,但他可以拯救青山寨。以白酒掠夺蕃人的粮食,以白酒换取蕃人的首级,令蕃人自相残杀,来令整个青山寨无需饱受穷困,成为一支强军,而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仅仅依靠白酒是不够的,武力才是最基本的基础,而这个基础,唯有让青山寨不被荒唐的世道所裹挟,不能让底层的弓箭手,没有活路。还得让所有弓箭手,都成为既得利益者,才能达到。听着刘然述说的转移掠夺的方式,辛心宗内心深受震撼,但前景太过美好,让他也为之遐想,只要能够做到遐想之中的一二步,他就能够平步青云,踏入朝廷核心,不是痴心妄想。见辛兴宗脸上皆是意动,刘然笑道:“所以,刘然从始至终未曾想与辛寨主为敌,你需功绩晋升,我也是如此,你我之间目的一致,为何要同室操戈。”辛兴宗深深看了刘然一眼,得知这个谋划之后,毫无疑问他心生夺取的念头,只要将这份谋划夺走,荣华富贵,青史留名皆为是举手之劳。看出辛兴宗的想法,刘然徐徐走向辛兴宗的位置,左手拍了拍他的胸膛,狞笑道:“辛寨主,我这可是两全其美的谋划,你若是想独占,可不要怪刘然翻脸。”听着刘然的话,辛兴宗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所以,他最讨厌这种从底层爬上来的,不被任何观念所约束,翻脸就翻脸。然而辛兴宗内心深处,何尝不是如此。刘然看着辛兴宗笑道:“刘然不敢据英雄之名,但刘然亦有一颗草莽之心,若是辛寨主再生事端,莫怪刘然走投无路,唯有鱼死网破这一行。”刘然虽在笑,但他也是从血火中爬出来的,其身上凌厉的杀意,令辛兴宗不由汗流浃背,更何况对方站着何灌,他就算夺功,也无法做到。辛兴宗干笑一声,纵使刘然在拍他胸膛,他也唯有干笑道:“勉之,你这话可误会我了。”说罢,从怀中掏出辛叔献写给他的书信,还有林摅的书信,“你瞧,你如今可不仅仅只有何知州一人,还有熙州和湟州。”对于辛兴宗给予的书信,刘然瞧也没瞧,而是望着辛兴宗的双眼,露出和煦的笑容。但就是这笑容,令辛兴宗浑身上下一片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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