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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升起老高,灼热的光线透过窗户洒在房内一片灿烂。梁杆粗醒来了,手一伸打个哈欠。其实他早就醒了,一直在浅睡,开始外面谈话叽叽喳喳,他听见了,但听不清楚,也不想听清楚。
现在他肚子有点饿,也就没有睡意。刚从床上翻身下来,才将裤衩外套上一条长裤,柳香兰就过来对他说,杆粗,赶快把那袋刺猬拿到街上卖掉,采石场杨场长又在想心事,要你爸把捉回的刺猬再给他几只,他又不愿给钱,净占便宜。
难怪我睡在床上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原来是杨场长来了,不给他,他狗眼看人低。梁杆粗记恨自己找他借锤钎砸石头山刺猬洞穴,他左推右辞的生硬态度。
你先去洗漱,眼睛上还眼屎巴巴呢,上街卖刺猬应该把身上搞利索,也好招徕顾客。柳香兰边说边走出儿子的睡房,就回到她的寝室,拖出床底下的那大半袋刺猬。
妈,留一只刺猬杀了,我们自己吃肉。梁杆粗跟在柳香兰身后说,然后拿脸盆打水洗眼屎。
行。柳香兰便打开蛇皮袋口,用火钳夹出一只略小的刺猬放在地上,它怕人,缩成一团,不动。
这也凑巧,蛇皮袋里装有二三十只刺猬,抓出来的偏偏是这个刺猥家族的长子——小勇。虽然小勇成年了,但从未经受过痛苦,大都是在父母的庇护下生活,平时,它钻出洞口逮住虫子什么的食物自己当时就吃光了,很少把食物衔回来,让整个家族成员,特别是父母分享。
相反,父母亲或其它成员在外面弄食物回来储存在仓库里,却让它分享,至少也能分享到一杯羹。所以它对大家,尤其是对父母亲有一份期待回报,却一直没有机会回报的歉意。
有一次它发现洞外不远处的芭茅丛中有一只蜥蜴,想捕捉,捕捉不到,还不够老成。这个时候父亲来了,与它配合,前后夹击,总算猎杀了蜥蜴。
然后它们父子俩把它拖进洞穴作粮食储存在仓库里,这份功劳是算自己的,还是算父亲的呢?应该说都算,可是从家族成员的眼神中看得出,它们都认为是父亲的功劳,你小勇不过是配角,也是应该配合的。
小勇心里有些不满,总希望有一天单独弄一只蜥蜴什么的庞然大物回来,让大家对它刮目相看,因为蜥蜴对于它们来说也算庞然大物。可是自经历那次洞口烟熏火燎之后,家族成员在洞穴里都缩作一团,小勇也不例外,妈妈叫它不要出洞,外面有危险。
未料灭顶之灾还是降临了,昨天下午,它们的洞穴被人一阵“叮叮当当”的敲打,火星四溅,洞门崩裂,致使原来只有小动物能够进入的洞口变大,甚至狼和更大一些的动物都能进去,这就对它们够成了威胁,它们必须挪窝。
可是来不及了,洞穴里没有其它过道出口,从洞口爬出去躲藏也来不及,一个比狼更庞大更凶猛的两脚动物——人,捣毁了它们的巢穴,然后用一双戴了手套的手把它们当作猎物,一只只捉住塞进那只做气味的蛇皮袋。
小勇清楚地记得,它妈妈抱住它,那个人就一块儿把它们母子抓住,朝蛇皮袋里一甩,它们母子被甩开,像两颗石头一样,一颗略轻一颗略重地砸在其它成员的身上,但它们还是在蛇皮袋里。
现在小勇被抓出来了,毛刺蓬蓬的一团身子在战栗,它不知道等待它的将是什么。
梁杆粗洗漱后,看到柳香兰戴上手套捉起地上缩成一团的那只刺猬,正准备下刀,就争着讲,妈,让我来杀刺猬,我要练习一下,要不,我把这一袋刺猬扛到街上卖,人家不要活的,要杀好了的,我还不知道怎么下手呢。
那就让你来吧!柳香兰把刺猬又放回地上,然后把手套和那把寒光闪闪的尖刀递给梁杆粗。梁杆粗戴上手套,没有抓地上的刺猬,而是蹲下身子,一手按住缩成一团的刺猬,一手拿刀,愣着,不知从哪儿下刀合适。
杆粗,把刺猬的身子掰开,刀子从它的面额正中划开。柳香兰见儿子有点笨手笨脚,就站在旁边指导。梁杆粗照她说的做,把那只刺猬掰开了,它发抖的身子又缩拢去。
柳香兰说,你用脚踩住它就动不了。梁杆粗又照办,按住它身子的那只手移向它的面额,便开始下刀。柳香兰又说,刀子从它的面额向下划,划至它的屁股眼儿,要成为一条线。
梁杆粗使劲地一刀下去,划至它的脖子好像划不动了,只见血液冒出,刀拿开时,刀划处由白变红,一条血线昭然若揭。
刀不快了。梁杆粗站起来走近堂屋旁的一块磨刀石,蘸些水,就在上面嚯嚯地磨起来。
那只挨刀而未死去的刺猬也许感到巨痛,抽搐着身子像狗一样也“汪汪”的叫唤,只几声就止住了。站在旁边的柳香兰见它蹦生,就“噗”地踹上一脚,让它直接走向死神。虽然尚未完全死去,但是已经没有力气叫唤。
柳香兰又走过去对杆粗说,你下刀要稳,不要坏了它的皮毛,它的皮毛可以卖钱,加工后是制作毛刷的上等原料。
梁杆粗把柳香兰的话记在心里,拿着飞快的刀又来按住已无力叫唤的刺猬,对着它的脖子下端下意识地划破,一直划至它的屁股,又是一条血线涌现,刺猬感到疼痛便扭动,轻微地扭动,它已经奄奄一息。
蓦然,它的肚皮下冒出一砣茹血的东西,特别显眼,梁杆粗不知是什么,瞅了一阵。
柳香兰认得,那是刺猬的睾丸,已经割破了。她没有说别的,只说,杆粗,你认得吗?这是一只公刺猬。梁杆粗不吭声,心想:是公是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划刀子,不能坏了它的皮毛。
柳香兰毕竟是大人,见识多些,她曾亲眼看见村里人杀狗,划破了皮,那刀子从上到下垂直划过的部分成为一条血线的时候,村里人就把皮从头上掰开,往下使劲剐,剐不动,再把刀尖捅进去适度地一搅,皮质自然松弛些,然后,把皮张整个儿像脱衣服一样脱下来,一点也没有损坏。
这会儿,柳香兰联想到那种情景,就叫梁杆粗学着村里人剐狗皮一样剐刺猬皮,可梁杆粗还是剐不下来,那皮剐至刺猬的前肢部分就剐不动了。
柳香兰这一点没有教到位,但一看就清楚,她对梁杆粗说,你用刀子把这只刺猬的四肢像划身子一样笔直划下去,划到脚趾部位为止,再把刺猬整个儿往下剥皮,就容易得多。
梁杆粗蹲着身子弄了一阵,总算把这只刺猬皮张全部剐下来了,刺猬还没有死过心,血糊糊的肉身和四肢还在轻微动弹。
柳香兰说,把它交给我。梁杆粗放下刀让开。柳香兰拿起脱了皮的约有斤把重的刺猬往砧板上放,继而剁成一块块碎肉,用刀口捣成堆兜起来,在一盆清水里洗净,盛进捎箕端着走进厨房,往早已煮沸的开水里一下。一会儿,满屋子就弥漫着肉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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