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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兀自休憩养神的齐凌突然按了按桌案,站了起身。
郑太后的目光倏然转至他身上。
“儿子还有要务,先行告退,飧食后再来。”齐凌说着,眼风扫过朱晏亭:“皇后替朕多陪陪母后。”
“是。”朱晏亭面色如常,恭敬应诺。
郑太后没料到他这个当口要走,掩下惊色,蹙了眉:“大婚休沐,还有什么事这样忙?皇后的身体你也不上心?”
齐凌笑道:“今日午后儿子要在宣室殿见列国使臣。其远涉山河,上表恭贺,实不忍吝惜一面。”他含笑的目光扫过端坐的朱晏亭:“有母后垂怜,皇后身体定然无恙。”
郑太后沉默了片刻,劝道:“太医令会将脉案送去宣室殿,皇帝忙完,还是过一过目,否则哀家也要替皇后寒心了。”
皇帝满口答应:“这是自然,脉案送宣室殿不必过曹,直接递书房,儿会亲自过目的。”
齐凌走后,本就空旷的长信宫大殿愈显得安静,郑太后重新将目光投向了朱晏亭。
朱晏亭微微垂首,低眉顺目。
从她面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情绪,仿佛木雕陶塑的偶人一样。
她越是如此,郑太后目光就越深沉。
从魏仓出门去请太医令,到太医令师广携带四五名女侍医进殿叩拜,其间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郑太后和皇后一句话也没有说,殿堂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宫人们噤若寒蝉。
师广行过礼,按照太后的旨意,为朱晏亭验伤,号罢了脉,迟疑道:“殿下是施粉盖了伤痕?”
朱晏亭一动不动,面色逐渐变得有些难看。
郑太后在她一直不动声色的面上捕捉到一丝狼狈,终于有一点笑意浮上了眼角。
“你们几个”她吩咐女侍医:“扶皇后到殿内褪粉,让太医令诊治。”
朱晏亭猛然抬起眼睫,投向上首之人:“妾伤无忧,数日可愈,多谢太后关怀。只是……这伤口实在不必请太医令看验。”
太后见她慌张,笑问:“为何不能验?”
朱晏亭顿了顿:“伤口不雅,不宜宣之人前。”
然而她越是推拒,郑太后越是觉得可疑,她握着扶手,笑意满盈于目:“殊不闻扁鹊与蔡桓公?皇后不可讳疾忌医,毫厘之伤,也会腐侵肌骨,以后后悔莫及。”
太后又道:“那金簪究竟是刺伤,还是挑伤,是不一样的。诊法不同,治法也不同。”
这话一出,不啻于一道惊雷,滚在众人之耳。
师广不知内幕,也能察觉氛围怪异。魏仓等骇然生惧,恨不得未在此间,无生两耳。
“不知皇后可曾听闻最近长安有一首童谣?”
太后一句一句,娓娓道来:“哀家偶然闻之,惕醒不已。谶纬之言,事涉王孙,不得不慎查。”
朱晏亭着实被她一言惊住了,久久没有出声。
事实上,昨日的大婚关乎的并非她一人的颜面,也与皇帝休戚相关。这是齐凌亲拟的诏书,亲定的皇后,也是他登基之后自己做主的大动作之一。
故而,朱晏亭原本以为这等阴私丑事,顶多暗中博弈,无论如何不会闹到明面上,让各自太难看。
然而当下的场面却是——不管郑太后是否背后直接有参与童谣之事,她都觉得这是个可趁之机,不惜撕破表面的温情脉脉、同伤皇帝颜面,也要借此给自己重重的打击。
她怔然半晌后,微微笑了,轻声问:“太后疑我?”
“是哀家老眼昏花,记不得皇后颈下是否有‘青砂’了。”
“太后,那童谣说的是‘鸾’,妾既聘与陛下为妇,为何是鸾,而不是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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