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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杂戏班小妹2（第1页）

神之眼下，连绵起伏的丘陵只剩下灰暗的轮廓，血红的天际忽然浮现怪异的蜃景。身下的白马目光炯炯地望向远处，随即爆发出一阵嘶鸣。

阿莎一手拉扯住缰绳，一手熟门熟路地掀起面甲，细窄的视野顿时豁然开朗。我成了一位骑士，她暗忖道，然后又立刻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

奇怪的梦。她从未幻想过自己会成为骑士，她也从未听过有女骑士存在……有吗？她不确定。她看了眼自己的手，钢铁护手伤痕累累；她又用左手抽出佩剑，一把剑刃泛着白色光耀的钢铁之剑。

我成了左手骑士，阿莎猛然意识到，白铠白马，左手持剑。是因为我看了《侏儒王》后念念不忘，以至于做梦都梦见自己成为了左手骑士？她不知道，也无从考据。

她一夹马腹，驱策白马飞速奔驰，却不知道去往何方。辽阔的草原一望无际，唯有一座业已坍塌的城堡废墟清晰地勾勒。她又踢了一下白马的肚子，忽然感觉到踩在马镫中的其中一只脚被某种力量紧紧箍住。

阿莎低头看去，一个男孩正用手牢牢地抓着她的靴子，随马飞驰。男孩赤身裸体，肌肤惨白，毛发茂密，悉数可见，唯独他的脸孔一片朦胧，像是被迷雾笼罩遮蔽。

男孩无声无息，手上的力量却陡然增长，只一息之间，阿莎便感觉到自己失去了平衡，即将从马上摔下。她被拽下白马，然而在坠落之际，却瞥见白铠骑士仍坐在马背上岿然不动。我不是左手骑士吗？阿莎甚为迷惘，我明明被拽下了马，为何身体依旧好端端地骑在马上？等等，我为什么能看到自己的全身……

她无暇多思，盖因自己一直在无止境地下坠，白马上的左手骑士此时只剩下一个灰暗的骑士头盔依稀可见。坠落、坠落，下沉、下沉，青色的草原如流水般翻涌，将阿莎裹挟。黑暗降临，草原仅存的一点色彩也被彻底侵蚀殆尽，最后她看到了一个红亮的光点，闪耀明灭。

阿莎从梦中惊醒，昏暗的营帐内空无一人，摇曳的营火映在帐篷上，呈现出形状诡异的光影。她只觉浑身燥热，额头上挂满了不停渗出的汗珠，背上的汗液业已浸透了亚麻布的睡袍。刚才的梦，她还依稀记得，那是她今天所见的糅杂，是她的胡思乱想。可通过这个梦，她又隐约意识到了自己似乎把某件重要的事遗忘了。

那是什么？她绞尽脑汁去回想，却依旧徒劳。她所有的记忆都在被推入安抚河后戛然而止，随后便是被布列塔救起，中间的这一段记忆却一点印象也无。正是缺失的这段记忆，阿莎感觉恰恰是最重要的。

“梅露辛……”阿莎咕哝道。环视一周，并未看到梅露辛的身影，灯芯草垫上的毛毯却还留有一丝她的余温。

她套上粗纺的羊毛长裙，走出帐篷。迎面吹来的寒风中夹杂着呛鼻的烟味，让她不由地屏住了呼吸。也正因此，她警觉地注意到了林间传来的奇怪声响。那是一种湿濡的声音，就像满是口水的嘴中正在咀嚼食物，而且还伴随着轻微的喘息声。

阿莎循着声音离开营帐，走入杨树林，朝黑暗摸索。她小心翼翼，一步一步缓慢前进，既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也是为了让自己的眼睛能适应昏暗的环境。

是两个人，待眼睛适应了只有微弱星光照耀的树林，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一个人坐在圆木桶上，另一个在木箱上站着，上半身则趴在对方身上。坐在圆木桶上的人两条腿缠在站在木箱上的人腰上，双手抱着对方的脖子。

希比克，阿莎立时反应过来。他短小的身材，畸形的双腿实在过于醒目，即便在这被漆黑包围的树林之中。他此时赤身裸体，粗壮的腰肢不住地挺动……阿莎终于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她也曾在村庄里遇到过相似的情况，那是阿牛的父亲与一位城堡女仆在安抚河畔的芦苇丛中发生的事。当她向父亲提及并询问此事的时候，却换来了父亲的一顿责骂，但在那之后父亲也耐心地向她解释清楚。

虽然阿莎只能看到希比克的后脑勺，但与他拥抱的那个人的脸庞却也明晰了。梅露辛绯红的两颊上，一双明亮的眼睛瞪得如同宝石一般大，喘着粗气的嘴巴也忘了怎么阖上。四目相对，不知道谁比谁更尴尬。但阿莎随后也从惊愕中恢复过来，立马转头离开。

因为这个插曲，先前关于遗忘的记忆的纠结被她抛之脑后。她回到帐篷后，心开始无法平静地剧烈跳动，忐忑与不安令她彻夜不眠。

不知过了多久，梅露辛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帐篷，然后钻入阿莎的毛毯下。阿莎被吓得不敢动弹，身体僵硬地假装睡觉。

“阿莎……”梅露辛在她耳后轻声唤道。

隔着睡袍与长裙，阿莎也能感受到梅露辛身体的温暖，但此时却尤显得多余，因她燥热难耐，汗珠止不住地从额头上冒出。

“阿莎，”梅露辛再次唤道，“刚才在树林中——”

“对不起，我只是……”阿莎再也无法假装自己正在沉睡，她从灯芯草垫上坐起，撒谎道，“我只是想去树林中解手，却，却不小心看到了……”

“这并非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梅露辛微笑着说道，然后将她拉回躺下，从身后抱住。“如果不这样的话，我恐怕无法再继续在杂戏班待下去了。希比克是个脾气古怪的侏儒，但他却能与那些雇佣骑士，甚至土匪们打交道。蔑视与嘲笑无法伤害到我，但利剑与匕首却可以。”

梅露辛轻轻地抚弄着阿莎的头发，让阿莎想到了远在沉船湾的父亲，那个爱抚着她的头替她抓虱子的父亲。

“可你会魔法，控制火焰的魔法。”风息林中的遭遇莫名地在阿莎脑海中闪过。

梅露辛咯咯地笑了起来，“我已经告诉过你，那些只是障眼之术，女巫才会使用魔法。”她慢慢地将手移至阿莎的脸颊，手心轻轻地贴住。

阿莎感觉到了梅露辛手心的冰冷，但此刻却刚刚好，让她心绪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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