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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血竭之险（第1页）

愤恨与仇怨瞬间如电流一般穿过我的全身，背上的伤因着这激动的震颤而火烧般地疼了起来，我痛地咧了咧嘴，深吸了几口气，方是止住了疼痛。我这才意识到胤祥自刚刚起就默不作声，未曾言语，便狐疑地望向了他。

残烛的余晖愈加昏暗了，被那轻轻摆荡的软烟罗隔着，映出斑驳光影，更是显得胤祥的脸上阴晴不定，我猜不出他此刻心中正思忖着什么，是否与我适才的话有关。一时间只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是哪里，如何不对，我又说不出，便也静默下来，凝神注视着胤祥，不做声响。

胤祥果然是出了神，半晌才察觉到我那两道目光。然而从容不迫，处变不惊如他，何等大风大浪未曾见过，又怎会在这小小事上叫人看出心思。左右我在他的脸上寻不到一丝端倪，他只是又一如往常地温柔对我浅笑，道：“这是自然要查的，我亦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只不过你如今不要费神费力去想这些事，总是生气身子怎么能好。这事就交给我，好吗？”

我有些乏了，不是因为月没参横，不是因为伤痛难耐，只是我乏累了这般猜测胤祥的心思，我懒懒道：“如此我就放心了，我也累了，你快回去接着睡吧。”

胤祥轻轻坐在床头，将我扶起，极尽温存地环住我的肩，紧紧拥我在怀，低语呢喃道：“我不走，今晚我哪都不去，留在这陪你。”

我眉眼一挑，柔声娇嗔道：“这可不行，孤男寡女，半夜三更，共处一室，传出去怎么说得清。就算你不在乎，可人家还是要在乎女儿家的名节的。你若想陪，等你娶了我再陪也不迟。”我见胤祥那副宠溺的神情，又露出一个极通情达理的笑容，接着道，“况且，福晋今日午后原就不舒服，我已是任性而为将你请了过来，怎能还将你留在身旁，不叫你去陪伴她左右呢？”

我一番话尽，胤祥的脸上竟生出了几分激动与讶异，他无不动容地握着我的手问道：“诺兰，你当真是这么想的，当真不怪我？”

我摇摇头，不置可否，道；“经历这一番生死浩劫，我却也想清楚了一些事情，娶嫡福晋，不管你愿不愿意，却也是必须做的事情。木已成舟，难不成你娶了人家回来，就像樽菩萨一样供在家里，不沾不碰吗？再者，任我再怎么吃醋拈酸，我却也知道，如今辛苦为你怀育子嗣的是她，你理应多疼爱她，多照顾她。而且，我也相信，有朝一日我也可以替你生儿育女，开枝散叶，到时候，我再心安理得地去承受你的宠爱不是更好，况且我知道，真到那一日，你对我的宠爱，必定是要胜过给予她们的百倍千倍的。”

不知是感动于我那一番深明大义的言谈，还是沉浸于我那甜蜜美好的憧憬，胤祥激动地紧紧抱住我，用他那微凉的面庞不住地摩挲着我的发丝，半晌，竟是有些哽咽的呢喃道：“诺兰，你相信我，定会有那么一天。”

那双如水的眸子此刻如沸腾一般灼热，我深深望着他，心中默念：适才的一席话，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然而我终是见到了对我用情至深的胤祥，视我如珠如玉的胤祥，如此，即便是在这一世灰飞烟灭，亦不觉遗憾了。

我凝视着胤祥，露出我那能安人心的笑容，郑重地点了点头。

翌日，待我睡足了起身，已近正午，刚唤了一声口渴，只见门外盈盈走进了一个娇小的身影，定睛一看，可不正是巧莺吗。我二人久别再见，皆是喜出望外，执手寒暄了好一阵，自不必说。

双莺见我如今的惨状，心疼地哭了好一阵，半晌才停了下来，啜泣着道：“本以为小姐在宫中过的虽不是锦衣玉食、奴仆成群，毕竟也是安稳的，可不成想竟会遭此大罪。今日十三阿哥府上的下人去咱们府上找我，我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细问之下听说了小姐您身陷大牢，还受尽了折磨，我和双燕都急得不行了。哦，对了，”巧莺抹了一把脸上的泪，问道：“小姐既然回府请人，怎么不不叫双燕也一并过来呢？为了这，双燕还闹了脾气，说小姐只顾着想我，压根就不曾想她呢。”

我淡淡一笑，道；“这是哪里的话，你们自小跟着我，我自然是一碗水端的平，两个一样挂念。只不过，我如今在人家的府上，虽是主人待我优厚，却也不该失了客气，毕竟多来一个人，就是给人家府上多添一份麻烦。”巧莺甚是明白事理地点了点头，我又接着道：“再者，我之所以叫你来，而非双燕，倒不是因为她伺候的不好，而是有一件事，当真是非你莫属，定要你帮忙的。”

巧莺闻言正了神色，认认真真地道：“小姐有事尽管吩咐就是，巧莺定当竭力办好。”

我点点头，伸手拿出枕下的红釉瓷瓶，对巧莺道：“这瓶是十三阿哥嫡福晋送我的药膏，据说是用来治疗皮外伤的上好良药，我并非怀疑，只是万事都留个心，你帮我仔细瞧瞧，这药可有不妥。”

巧莺接过瓷瓶，神色凝重地旋开了瓶口，顿时一股清凉之气充溢而出。她略微闻了闻，转头对我道：“单是这样瞧，奴婢也是瞧不出什么的，小姐给奴婢点时间，回去仔细研究一番。”

当日傍晚，巧莺携着那红釉瓷瓶再次踏进了我的卧房。“可有什么不妥？”我起身问道。

巧莺忙将两个软垫置于我背后，扶着我靠在床头，才立在我身侧，颇是犹豫地皱了皱眉，道：“我也拿不准是不是不妥。”

“没关系，你照实说便是了。”

巧莺点了点头，徐徐道：“奴婢仔细研究了这瓶中的药膏，十三福晋所言不虚，这里面用的确都是治疗皮外伤的上好药材，有几味更是十分名贵，不可多得。今日午后我特意去了京中最为有名的药房，买来了一种与此药大致相同的药膏，回来后照着医书将两者细细比对了一番，发觉其中有一味叫做血竭的药材，似乎用量有些不大对劲儿。”

“如何不对？”我警觉了起来，追问道。

“这血竭又叫麒麟血，并不是咱们中原地区常见的药材，对定痛散瘀，止血生肌有着奇效，故而十分名贵。然而这味药却也是大阳之物，奇就奇在可以使涂抹处生热，继而加快腐肉消亡，新肉生长。这道理，同夏季伤口愈合的快，而冬季却慢是相同的。”

我虽不懂药理，但巧莺这番深入浅出的讲解我亦是听得懂的，便冲她微微颔首。

巧莺接着道：“小姐给我的那瓶药中，血竭之量虽稍稍有所增加，但亦并非不可，若是在冬季使用，倒也勉强无妨；可此时虽已立秋，然而连日来天气溽热，雷雨不断，卧在床上本就是湿热之气难以外散，若是再多用生热增阳之物，恐怕会令患处生腐化脓，反而难以痊愈。而里面加了的一味薄荷，似乎是着意用来掩盖血竭带来的灼烧之感，使患处清凉之用。不过薄荷的凉只是凉在肌肤，叫人觉得舒坦罢了，于这血竭的霸道药性，却是未有一丝中和功效。若是长久使用此药，人便会于不知不觉中肌肤溃烂，生疮流脓；甚至，因此丧命，亦是有可能的。”

随着巧莺那缜密细致的推敲，我心中亦不由自主地微微震颤——昨日她的惺惺作态，她的有意刺激，我不过就权当是因着胤祥不顾一切地从塞外飞奔回来救我，而使得她这位新入府的嫡福晋吃醋拈酸，而我万万料想不到，她竟不知何时起开始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以后快；更是料想不到，她竟如此有如此深藏不露的心机，如此机关算尽的设计。

我冷笑一声：“当真是滴水不漏，煞费苦心。”

巧莺将那瓷瓶轻轻放在我手边，问道：“小姐与那福晋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加害于你？”

我摇摇头，总不能告诉巧莺是因为女人间的争风吃醋吧，便挥手示意她不要接着问下去了。

巧莺是个沉得住气的丫头，见我这幅神情，也不追问，只是压低了声音道：“小姐既已知道，自然是断不会用的。只是，这事情该如何办，要不要告诉十三阿哥，请他主持公道？”

我自嘲一笑：“且不说兆佳氏可曾料想到我会疑她，单凭她做的如此天衣无缝，我就算告到十三阿哥那，又能说些什么？说这药有毒，可确实无毒；说这药中血竭的分量加重了，可你亦说了，这药若是冬日里用亦是无妨的；说她加了薄荷，人家更可以说那只是替我降温阵痛的。总之，无论我们说什么，她都可以以不明药理和好心而为这两个理由推的一干二净，任我门再如何深究，却也终究寻不出破绽，奈何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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