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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筹谋一（第1页）

送胤祥出了宁寿宫，又着意与他深情款款地嘱咐了好一番，才告别他回到朝懿阁。果不其然，一进正厅便看见婧瑶在那剪着烛心，即便她怎样地装作认认真真的样子，那已被剪秃了的烛心还是摇曳地昭示着她的漫不经心。

见我进来，她便放下剪刀快步跑了过来，拉起我的手，亲切地道：“外面可真真冷吧，快进屋去，我给你打盆热水，好好洗洗，暖暖身子。”

婧瑶刻意在这等我，无非就是想知道我与胤祥独处了多久，我又是否察觉了她的异常继而和胤祥的谈话是否愉快——她早早地心知我与胤祥的情谊，却一面假装丝毫不曾察觉而在我面前摆出一种小女儿的闺蜜模样，一面在胤祥面前做出一副识大体讲分寸的姿态……若不说这一步一步她尽都算好了，那才是枉费了她的一番思量。

那日之后，直至陪同康熙南巡，胤祥竟是日日都来宁寿宫，每每都是婧瑶早早地侯在宫门口，引着他进来；而除过一同陪伴若溪，我亦不给胤祥多少时间与我独处，每当胤祥要离去的时候，我也借口说照顾若溪，将送胤祥出门的机会留给婧瑶。而他们两人，也确确实实不辜负我给予的机会，但凡是婧瑶送胤祥出去，总要拖上大半刻才回来。

我似乎不该给他们这样的机会让他二人的感情愈加笃定，可我却偏偏要如此——如今他们的感情多积累一分，日后求而不得时的苦痛才会更多一分。那是对婧瑶与我抢夺心爱之人的报复；更是叫胤祥愈加珍惜，珍惜那份与我才拥有未来的希望。

只是如今的婧瑶，身在胤祥最最疼爱的妹妹身边，已是有五成的优势，更何况，她在外还有一个能干的哥哥，帮着胤祥做着些我尚不清楚的事情。我险些就将这样一个似颇得胤祥与四阿哥的信任的人忽略了——只是成也萧何败萧何，你的好哥哥可以助你靠近胤祥，为何就不会助你一败涂地？

不知何时起，我已开始为了一己得失如此地精于算计，甚至不惜牺牲掉与我毫无瓜葛的人——这与我初入宫时所痛恨的，八阿哥为一己私利置我于万劫不复之地有何区别？可是或许，这宫门，入得久了，人心自然也就变了，变得硬了，变得黑了，变得不那么容易为寻常真情而触动了。康熙四十四年的春天，在我进入这个时空的第一个春天，我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一点点改变了。

二月初九是康熙出发南巡的日子，此次胤祥依旧随行。我便着意趁着他临走前两日来宁寿宫，粘着他再带我出去玩一次。当然，我有着更好的由头——那便是若溪久居深宫，怕是出去见见花花世界也有利于恢复。

胤祥想了想便道：“你说的也是，兴许若溪的病真是憋闷出来的。对了，楚乔也刚满了十四，便带她一同出去逛逛吧。”

我望着胤祥那温柔的好似要融化了般的双眼——他总是那样的在乎身边的人，我、若溪、他年幼的妹妹楚乔，当然，还有婧瑶——是否，胤祥天生就如此的多情；又是否，正是他的如此多情，才让他有这般令人心驰神往的眼眸，才让我这般沉醉。

隔天过了午膳，十公主楚乔便早早地来到了若溪的朝懿阁。楚乔自敏妃去世后便一直寄养在长春宫惠妃处。可能是幼年丧母的缘故吧，楚乔与若溪都格外的温柔敦厚、善解人意——而日后康熙为何会赐二人温恪、敦恪的封号也正是印证了这一点。

姐妹俩的情谊自不必说，自从若溪病了，楚乔虽自身出入长春宫不甚方便，依旧是寻得空闲便赶来陪着姐姐。此刻的她，正穿着一袭鹅黄色暗纹祥云月华裙，上着桃粉色刻丝彩蝶雨花锦马甲，俏丽的两把头上装饰着清爽的翡翠簪子，周身散发着豆蔻年华的少女才有的朝气与明丽。与之相较，大她一岁的诺兰竟显得如此成熟稳重、了无生气——我那业已二十有四的心智，长久地占据着诺兰行走宫中的时月；也只有与胤祥在一起时，诺兰才能做一个真真正正的稚嫩少女，眉间无忧，笑容烂漫

我就这样望着那个眉梢眼角闪烁着胤祥影子的少女，思忖着自己的心事。后室的帘子被拉开，款款走出的是梳妆停当的若溪。因着要出宫去，她特意穿了一身汉族女子的家常衣服——蜜合色暗纹及脚面长裙；丁香色大襟古香缎小褂，上绣朵朵藕荷色水仙——寻常的面料、寻常的绣花，却不似凡间女子一般，透着隐隐的贵气与难以言说的超逸。素色的发钗与珠花下，是一张白的似乎要透明了似的面庞。若溪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无喜无悲的淡淡模样，只是对我由衷的赞叹报以羞赧的浅笑。

而再看她身侧的婧瑶，似是一改往日偏爱的清丽风格，竟也穿上了一件石榴红的鸳鸯花纹锦马甲，妆点着明亮的缕金蝴蝶花和嵌珍珠银耳坠子，二十岁上下的她正值女子最为风华绝代的年龄，于美丽中有着少女比拟不了的柔媚与娇艳。女为悦己者容，想必，她精心打扮时心中念的尽是胤祥吧，否则，她的笑，怎会的灿烂得如同春日里绽放的第一朵桃花。

那样一个暖洋洋的春日中，披着浓郁的红霞，从紫禁城的神武门中走出了四个姹紫嫣红的少女——她们或明丽鲜艳，或清淡典雅，却都是如花似玉般的年龄，如花似玉般的面庞。也就难怪侯在门口的胤祥看到眼前这样一幅百媚千娇图时会留露出那般惊艳的神情。而他的眼，在除去对着两位妹妹和蔼的笑过后，依旧是久久地停留在了我身上，即便我只穿着一袭淡淡的月白色，也并未装饰着素来喜爱的珠翠与碧玺——他依旧是，疼爱且温柔地久久凝视着我的脸，似乎要把我的影子牢牢印刻在他的脑海之中。

我却只是对他恰到好处的浅笑，挽着若溪的手跨上了马车。

这一路上，楚乔与婧瑶皆是无比的兴奋——前者是由于头次出宫，心中对万事万物都无比好奇与憧憬；后者，则是因她即将要见到自己多年未见的亲哥哥——鹤飞楼的老板——关鹤飞。这当然是拜我所赐，想着带若溪出宫游玩一番或许有利于病愈的确不假；但我真正最想做的却是接近关鹤飞，找出可以离间他与胤祥的契机——借此，阻隔婧瑶与胤祥的感情。

只是，那行走于一路霞光之中的我，怎会知晓，今日任性且自私的举动，有朝一日会为那么多人带来痛苦；甚至，让若溪至死抱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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