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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小别二（第1页）

人人道八阿哥心思缜密，四阿哥滴水不漏，难道太子就真的愚不可及吗？想来并非如此，那么太子今日冒如此风险做此般妄为之事，就只有一种解释——他在试。

太子知道他身旁有安插进的眼线，但却并不知道这眼线是谁的人；不过从往日党派的划分来看，首当其冲的就是四阿哥与胤祥。从他掳走我这一举动来看，更是印证了我的猜想——我与十三关系甚为密切的事情未必就多么秘密，否则当日德妃也就不会特意提点了。因而太子就是抓住了我与胤祥这非同寻常的关系，知道我若有事胤祥必定来救，便拿我做诱饵，引出那潜藏的眼线和幕后的四爷党。

可是连同我在内的所有人，似乎千算万算都料不到闯进毓庆宫救人的会是八阿哥，这也就不难解释太子在看清来人时那种种惊诧的表现了。如此说来，正是我一手将八阿哥推到了风口浪尖……

我无心去猜想太子得知眼线的幕后主使竟是老八后，会同八阿哥展开怎样的较量与争斗——我也猜想不到。而今的我只是更加感激八阿哥为我做的一切：聪明如八阿哥，就真的没有料到太子此举会是一计吗？可他仍是片刻不敢耽误地去营救我、保护我，这份恩情，我究竟该如何偿还……

若溪的病依旧不见太大的好转，每日只是起来一小会儿，便虚弱得难受，只能又继续睡下了。我闲来无事便常与婧瑶攀谈——若溪所居的颐和轩并非只有婧瑶一个丫鬟，还有在外室伺候的两个小丫头和一个专门负责汤药的彩儿。只是我与婧瑶分外投缘，许是因为她知书达理、活泼开朗吧。

果然，在同婧瑶的闲谈中得知她并非生来为奴，原本是出身商贾世家——虽然封建社会商人地位低，但是做大生意的人家还是十分殷实的——同我猜测的一样，婧瑶果然是小家碧玉。不过后来生意交到了她长兄手中，因其长兄嗜赌成性，不务正业，家道终于败落，十三岁的婧瑶就在那一年被卖给了一个农户作小。

此刻的婧瑶边整理着浣衣局刚刚送来的衣裳，边笑着对我道：“你是不知道，他们让我嫁的那个人，足足大我三十岁，是因为先前的妻子不能生子，才要续小的。那人就是一介乡野村夫、粗鄙不堪，我只见了他便从心里觉得厌恶。兄嫂将我骗到那农夫家中，就偷偷回去了，那农夫还想对我不规矩，我便指着他鼻子将他骂了个痛快，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第二天啊，他就把我送回了兄嫂家中，连连说着，这女娃太厉害了，我可要不得，要不得。”言罢，婧瑶痛快的笑了起来。

我也被婧瑶这一番话逗笑了，更是暗暗赞叹她那时小小年纪就已是一个刚烈的女子，心中既是佩服却也同情。毕竟。刚烈的女子在这封建社会中，其命运往往更以悲剧告终：刘兰芝、杜十娘、尤三姐……古往今来，不胜枚举。

眼前的婧瑶却是丝毫没有自怜身世的小女儿情态，而是以一种真正的豁达在同我讲述，仿佛讲述的只是一段前尘，于今朝早已无关。或许也是因她如此的心胸豁达，才使得后来碰上了好心人，帮她入宫作了宫女，而恰好就是跟随在若溪的左右。

婧瑶长若溪一岁，入宫那年正逢敏妃去世，在那些灰暗的日子中，是婧瑶日夜陪在若溪身旁，因而二人的情分自然较那些寻常的主仆之情更为深厚。

胤祥最近许是颇为忙碌吧，自我来了宁寿宫就再未见过他，再见时却是来告诉我，他要随康熙巡阅永定河去了。此次陪伴圣驾的只有太子和胤祥两位皇子，后宫女眷则只有储秀宫的高氏一人。

短短两三月间，胤祥似乎较初见时成长了许多。或许不是在那样的荷塘月色下吧，而今的他少了几分空灵飘逸，多了些实实在在的稳重。我望着他渐渐显露英气的眉宇，心中暗暗为他，也为自己欣喜——这就是我钟情的男人，气宇轩昂，举世无双。

胤祥走后我着实觉得寂寞了起来，好在有若溪和婧瑶陪伴，日子倒也十分清净。

只是这一天，我平静的生活还是闯入了一丝不平静。

那天若溪醒的很早，看起来精神不错，用过早饭后她不经意间瞧了瞧窗外，似是无意地道：“已经入冬了呀，不知今年的腊梅开了没有。”言罢，又很是沮丧地顾自摇了摇头，催着婧瑶伺候她漱了口便又回床上歇息了。

我将婧瑶拉到一边，小声问道：“公主这是怎的了？为何突然就感伤了起来？”

婧瑶也是叹了口气，缓缓道：“公主生于冬日，从小喜爱腊梅，每年刚一入冬，总是要亲自折几支素心梅放在这房中。她总说这梅花像敏妃娘娘，美的素净淡雅，能使一室芬芳。可是今年，公主这身子，怕是不能去折梅了……”

原来若溪心中记挂的是这事，我心下了然，待做完了宫内种种杂事便披上件斗篷往御花园去了。

初冬时节，天空是微微的阴沉，寒风起时似夹了点点的雪花，我虽已按时令换上了棉袄棉裙，还是觉得凉风刺骨，不由得裹紧了披风。

从颐和轩出了养性门，取右边的道出宁寿宫，再绕过东六宫，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才终于到了御花园。我在这偌大的园中转了好久，终是找到了一株看似最像腊梅的植物，硬朗的虬枝，黄色的小花，一走近便能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想必就是它了。

我左右打量了半天，总算是选定了两支看上去颇具美感的梅枝，无奈那梅枝生的高，我只能尽力踮起脚，好容易碰到了，可却怎么也折不断那看似柔弱的枝干。不一会儿，我裸露在外的一双玉手就被冻得通红，可是那腊梅依旧是高高在上地俯瞰着我，让我又急又气。

我正与那梅枝较量着力气，突然只听“咔嚓”一声，不知打哪冒出了一把小钳子，轻轻一下，那梅枝就应声落在了我的手中。我回头望去，替我折梅的不是别人，正是此刻温文尔雅地看着我的——八阿哥。

我心中正琢磨着是该先请安还是先道谢，却见八阿哥身后走过来两个身穿貂皮披风的年轻男子，心下顿时明白，这二位应该就是九爷十爷了，便规规矩矩地福身道：“奴婢给八爷九爷十爷请安，爷们吉祥。”

许是我这种请安的说辞并不地道吧，八阿哥身后那个体格壮实的圆脸男子，率先笑了起来，边笑边问道：“八哥，这是哪个宫里的丫头，说话不喘气儿，好生有趣。”

还未等八阿哥回答，另一个身材瘦长的男子却抢先开口道：“还用问嘛？能让八哥亲手为她折梅的，除了那位‘颦蹙怒目难解恨，伏地叩首谢恩情’的烈女，还能有谁啊？”言罢，还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八阿哥。

八阿哥闻言回过头嗔怒地瞪了那瘦长男子一眼，骂道：“多事！”

我细细打量这两个男子：先说话的那个身穿宝蓝色棉袍，外罩一件极鲜亮的丁香色刻丝祥云缎面对襟小褂，头上戴着镶翠玉的黑色绒面小帽，披着件紫红色貂皮斗篷，整身的打扮姹紫嫣红，好不热闹；圆脸蛋、细长眼、鼻直口阔，带着一股子傻憨憨的坏笑。再看那瘦长男子，打扮的就得体多了，周身绛紫色长袍和马甲，青灰色貂皮披风，只是帽子正中央镶嵌的那颗红宝石足有鸽子蛋那么大，即使在冬日的阴霾下也好似闪着耀眼的光，一看便知道价值连城；而他本人的长相则可以用清淡来形容，倒是没什么特点，不过隐隐透着一股清高与富贵之气。

只看两人外表，我便已经了然——那喜欢逗笑的微胖男子定是十阿哥；而那眉宇间闪着精光而又话中暗含讽刺的，除过九爷，就再无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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