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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了断（第1页）

我随着那小太监匆匆行走于望不到头的冗巷之中，周围寂静，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声声清脆，踏破这深宫的寂寥。

忽然一个男子挡在了面前，我定睛一看，正是刚才慌忙间看到的那八阿哥身旁的随从，依然是觉得在哪里见过的，但还是想不起来。

他冲过来便对那太监喝道：“我有话对诺兰小姐说，你退下。”

那太监也好像知道他似的，连连应了声便退到一旁了。

这男子将我拉到墙边，急切地说：“诺兰，那日的事你还在生气吗？我回去后便觉得后悔了，可是……”

我退后一步，福了个身才制止住了他语无伦次的话，缓缓道：“大人，小女子日前脑部受伤，失忆了，并不记得大人了。”

霎时间他的眉毛蹙成了一团，睁大了眼睛努力向我解释道：“我是正福啊，你的正福哥哥呀！”

正福，正福……对了，是巧莺提过的，刑部尚书阿尔松阿之子，正福。与我家颇有渊源，自我十岁时起两家常常走动，因而我与他情同兄妹，关系密切。还有就是……突然，我抬头盯住他的脸——那日在西鲁特府上，我与十四阿哥谈话后，撞见的那个奇怪的男子——再看他年龄不过十七八岁，额头宽阔，浓眉大眼，又想起那天他见到我时复杂至极的眼神，全都极为吻合，正是此人。

原来，他与我也算是半路上的青梅竹马，看他盯着我的眼神，有怜惜，有不舍，有歉疚，有担忧，心下大概了然——这正福少爷多半也是对诺兰有意的吧，只是不知道曾经的诺兰是否也对他有情，不过观之种种，想来是没有的，否则也不会以死追随十四阿哥。不由得同情他也是个苦命之人，今日既见到了他，就替诺兰与他做个了断吧，正欲开口，突然间想起刚才明明看到他跟在八阿哥后面，如此说来……

顾不上其他，一瞬间我抬高了声调大声质问他：“我与八阿哥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害我？”

正福怕是没有想到我话锋转的这么快，竟有此一问，微微愣住了片刻，才忙解释道：“不是的，诺兰，你误会八爷了。其实，八爷是在帮你……和十四阿哥。”

这冠冕堂皇的谎话让我哭笑不得，“帮我？你倒说说是怎样的帮法？”

“其实，那天在你阿玛府上，我听到了一些你和十四阿哥的谈话，之后便告诉给了八爷……不过，再后来十四阿哥也去找过八爷，让他帮着拿个主意。八爷知道十四阿哥有意于你，但也知道皇上有心将你许给太子。一来，是八爷不忍见你被随便指给素未谋面的太子，二来，以十四阿哥的性格，若是知道了此事，是会与太子起争执的。于是八爷才暗中调查了你的身世，却不想正有此隐情，便说了出来，也好解了两相为难的境遇。”

“如此说来，倒是八阿哥有意成全我了？”我几乎是有些嘶哑的低吼道：“那为何不在我一入宫时就说破，偏要等到我被留了牌子？”

“其实，八爷是……”

未等正福说完，一抹香色嚯地闪过眼前，再定睛时是十四阿哥一如往昔的焦急模样，只不过此时此刻眼中多了些敌意。他也不看正福，直接越过他拉起了我的手就走，边走还边大声呵斥着一旁的那个小太监，“张来顺，不是让你给诺兰小姐带路的吗？怎么带的？”那太监吓得忙跟了上来，连声认错。

十四阿哥拉着我走出来几步，看正福已经走了，便停住脚，认认真真地打量了我一番，好似终于确认了我完好无缺一般，才一脸愧疚地支支吾吾道：“诺兰，我对不住你，今日之事八哥完全瞒着我，我若是早知道，是断然不会让事情如此的。”

我抬眼望着他因急切和歉意而涨红的脸，心想，他就这样与心爱的人擦肩而过了，此刻也是很伤心的吧。

见我只是愣着不说话，他又攥紧了我的手安慰我道：“诺兰你放心，你爹娘的后事我会差人办妥。”顿了顿，又接着说，“如今你去了我额娘宫中，额娘定会好好待你，我们也能经常见面。你且忍一段时间，我会尽快想法子向皇阿玛求了你。走吧，”他冲我一笑，竟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我这就同你一起去永和宫。”言罢拉起我迈步就走。

十四阿哥对诺兰还是有情的，可是面前的我对他却并无意。事已至此，我不想再让十四阿哥为我做些什么了——事实上，他也是无能为力的。此时的十四阿哥还只是太子一党中的普通一员，并未崭露头角，如果有办法，他早就将我截了下去，也不会闹到今天如此地步了。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是亲自带我去永和宫，让宫中上下人等都看清楚，我诺兰是他的人，保我以后不受欺辱。可是，又何必这样呢？且不说如何自保我心中自有分寸，就是一个阿哥亲自带一个宫女上任也本身就要冒树大招风的险，更何况，我并不想再让他对我抱着幻想——如果，能早早的把诺兰忘了，那样最好。

我挣脱了被十四紧握着的手，恭敬地福了个身，低眉道：“十四阿哥恐怕忘了，诺兰对前尘旧事一概再无记忆了，对十四阿哥你，亦是。但凡今日种种，都是诺兰命中定数，能保全性命，有幸侍候德妃娘娘已是感激涕零，不敢再妄求其他。十四阿哥的好意，奴婢心领了。奴婢不孝，不能为父母送终，奴婢恳请十四阿哥帮忙安葬爹娘，就算是我欠十四阿哥最后的一个情吧。”

我这番话说的极为平淡，甚至有些冷漠，我只希望十四阿哥能听明白其中的含义，早些醒悟；至于最后的那个请求，虽然与他们没有血肉之亲，甚至连那个“父亲”我都没见过，但毕竟是曾在这世上活过一遭的人，就让他们走的好些吧。

言毕，我低着头快步向前走去了，眼前依然浮现十四那张英气的少年面庞，此刻想必那张俊美的脸上是痛苦的神情吧，但如今短暂的痛，总好过纠缠一生的痛。惟愿这一番苦痛早些逝去，而十四阿哥你，能愈加坚强，愈加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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