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讹兽（第1页）

一张极其可爱的孩子面孔，从西北方的雾气中显露出来。那是个看上去七八岁大的男孩，乌黑的短发卷曲着，眼睛大而明亮，脸庞圆润。

男孩走路的姿态有点奇怪，像是在跳。待到他的身子也从雾气中浮现出来，古力终于看清——这是一个男孩的上半身，有着人类的面孔和臂膀，赤裸着，胸口挂着一个琥珀般晶莹的挂坠；从胸部向下，却长着毛皮，两腿粗壮而弯曲，是兔子的模样！

男孩脸上还带着泪水，他开口说话了：“帮帮我，我回不了家了！”

古力问：“你是谁？你的家在哪里？”

男孩回答：“我叫小俄，我的家就在二连山的冽溪旁。我背着妈妈跑出来玩，陷在这雾气里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男孩的脸天真而诚实，让人看了心痛。古力道：“向北走就是二连山了，我们一起走吧。”男孩破涕为笑，亲亲热热地把小手递到古力手里。男孩的小手温热柔软，古力便牵起他北走去。

男孩扬起天真的脸，问古力：“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你的腿跟我的不一样呢？”

古力正在思考如何问男孩这个问题，便回答道：“我叫古力。你是什么动物呢？你的腿生下来就是这样吗？”

小俄点点头说：“古力哥哥，我生下来就是这样。妈妈说，我们叫兔人，长得像人，又像兔子一样善良。”

突然，小俄指着前方树下的一株植物，欢呼了一声。古力看去，那是一株奇特的青草，叶子细细的，又尖又长，好像松针的样子。叶子的顶上，长一个白色的小圆球。

小俄大叫：“蹑空草！古力哥哥运气真好！快把草籽摘下来，吹三口气！”见古力迟疑，小俄向空中一跳，足足跳起一丈高，用手抓住树干停在半空。

小俄竟然有这样的本领！一个念头在古力脑海中一闪而过。

小俄落回地上，亲昵地搂住古力的胳膊。古力伸手一指，“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蹑空草”，将胳膊挣脱出来，小俄却浑然不觉，喜滋滋对古力说：“快摘下这颗白色的草籽，对它吹三口气，它会长出叶子。把叶子吃掉，从此后，你就有了我这样跳跃的本领。快！蹑空草籽只有很短的寿命，说几句话的工夫，它就要随风化掉了!”

“针叶白籽，籽三吹三长，绿叶长丈许，服后有纵横跳跃之能。草籽随风而化，乃不可多得之宝物”，古力猛然想起了巴普村长的一本古书上，正是如此描述蹑空草。

古力摘下草籽，吹了一口气，草籽呼地长出了一尺多长的绿色叶子，再吹再长，就这样吹了三次，绿叶已经长到了丈许长。小俄满意地点点头。古力亦不再犹豫，放到嘴里吃了一口，只觉得清香满口，神清气爽。

小俄在一旁焦急地等着古力吃完，忙问：“快试试，能不能跳起来？”

古力向空中一跳，平地跳起来一丈多高，落到地上时，他和小俄一起哈哈地大笑起来。这一来，古力对小俄很是感激，心里的防备之意，也淡了。小俄问他住在哪里，到黑森林来做什么，古力便告诉了小俄。

再走一阵，小俄又是惊喜地跳起来，大叫着：“这是祝余吗？”只见一株像韭菜一样的小草开在树旁，叶子顶上结着白色的小花。“吃了祝余，一个月都不会饿而且精力充沛呢！”

古书上确实记载过祝余这样的植物。古力听了小俄的话，把祝余摘下，准备与小俄分享。小俄却摇摇头：“你要追击黑狼，你更需要它。”

古力点头向小俄微笑，还是将祝余分做两半，将其中一半放进嘴里吃了下去。祝余味道略腥，但是古力一心积蓄力量追击黑狼，并不介意。吃下祝余，古力直起身躯，气蕴丹田，准备将祝余带来的旺盛精力游走于全身。突然，却觉得身体发僵，仿佛全身一下子灌上了铅。他用力甩动臂膀，却只有肩膀轻微地晃动了一点点。

小俄注意到古力的异常，惊讶地问：“古力哥哥，你怎么了？”

古力想要回答，却连舌头都僵住了，发不出声音来。小俄大声哭泣，摇动着古力的身子，古力就像石头人一样僵硬地跌倒在地上：“古力哥哥，你怎么了？你快点醒过来啊！快点醒过来啊！”

经常传出细细簌簌耳语般的树林，此刻寂静得可怕，整个叹息谷内仿佛只有了小俄的哭声在回荡“快点醒过来啊，快点醒过来啊……”

古力僵硬地躺在地上，只有眼珠能转动。他耳边听着小俄的哭声回荡在森林，眼睛看着树顶——白天即将消失，黑夜马上就要来临，黑森林此刻幽暗得可怕。突然，有一滴水落在古力头顶——不会是雨水，也许是小俄的泪水，他猜想。他奋力地抬眼上看去——竟然是小俄的口水！那一张圆润可爱的面孔，此刻换上了一副陌生的表情，充满了不屑与嘲讽。小俄张开的嘴，瞬间长出了四颗尖牙，尖牙顶得嘴唇无法闭合，口水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小俄转过身体，俯下来看着古力。现在古力看得更清楚，他的嘴里露出血红的舌头，舌头上面竟然长满了倒刺。小俄早就停止了哭声，随着尖牙长出来，他换上了一副轻而嘶哑的嗓音。这个声音入耳的时候，就像羽毛拂进嗓子，令古力有种想要干呕的感觉。

“古力哥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你吃掉的那个不是祝余，是僵尸草啊。”听到小俄嘶哑的嗓子讲话，古力心里焦急如焚，可是全身动弹不得。他便将眼睛牢牢地盯住小俄。

“古力哥哥，你真是个特别的猎物。别的猎物在我吃它们的时候，都会把眼睛闭起来，”小俄笑着说，“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人类，我很喜欢你，真是舍不得吃你。可是你知道吗？我们讹兽只能从猎物身上获得力量。我吃了一个吃过蹑空草的灵猴，才获得了跳跃的本事。现在我再吃掉你，就能获得僵尸草的毒液，以后就能用毒液捕猎，再也不担心挨饿了。你说，我怎么能不吃你呢？”说着，小俄伸出长满倒刺的舌头，在古力的脖子上一舔，倒刺马上擦破了皮肤勾出鲜血。

古力此刻暗恨自己大意，在小俄展露了跳跃的本领之后，他已经在怀疑小俄怎会找不到家，没想到，自己还是中了计。古力并不怕死，可是，黑狼未灭，他这一死，百依全族上千人将危在旦夕。他的力量伴着热血在血管里奔腾，奋力想冲破僵尸草的束缚。

而小俄将舌头上带出的鲜血卷到口中，咂咂嘴，已经安纳不住兴奋，张开嘴便向古力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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